人生淡處

Feb19
一篇文章總要有自己的起承轉合,一幅書法總要有自己的濃淡肥瘦,一首歌曲總要有自己的引子和A段B段,人的一生也必然有其春夏秋冬、盈虧消長,不可能總是濃墨重彩、OK疊起。那些破題、枯筆、過渡處,便是生命的淡處吧。
  
  在人生由自發轉入自覺的時候,總是奔著那嘹亮的音符攀登,拔上去,拔上去,無限風光在險峰,認為這才是人生的方向。蘇軾的目光在月亮之上,看到了“高處不勝寒”,沒太在意他的吟唱,以為不過是人生失意的喟歎,那與時代有關,而與人生起伏無涉。山路的前麵有人小聲嘀咕:山頂的人看山下人很小,山下的人看山頂的人也很小。這回有點兒在意了,誰都知道人不可能因為登上山峰而變得高大,也不可能因為身處平地而變得渺小,那麽,登不登山,對於自身的高度而言,有什麽影響呢?
  
  從什麽時候開始,更喜歡把目光轉向人生淡處的呢?仿佛沒有一個清晰的記憶,隻是行為上更喜歡黃昏的恬靜、秋日的疏朗,甚至飲食上的清淡,常常在一首樂曲結束而另一首樂曲尚未開始時出神地回味剛才的心情,常常在一件事情結束而下一件事還沒到來的空閑裏悄悄地自省事件之於生活的情趣。
  
  孩子嚷嚷著肯德基或者西部牛扒,他媽媽轉向我:想吃點什麽?我說隨便吧。不是對食物的厭倦,也不是對選擇的放棄,那是什麽呢?怎麽著都行吧,都可以接受,都樂於接納。此時,誰知道我小時候竟是個非常挑食的人呢?這個轉變我記得清楚,媽媽去世以後,我知道自己從此失去了挑食的依恃。
  
  對飲食都不再挑揀,對什麽還會挑剔呢?衣服買回來,妻子說快試試看怎麽樣,我說很好;手機的軟件下載好,孩子問喜歡嗎,我說挺好的;甚至工作調整了,領導問有什麽想法,我的答複也是做什麽我都會在狀態。我不是個宿命論者,卻常常看到許多人像一頭拉磨的驢子,永遠走不出歲月的年輪。老張退了,老李退了,老馬宣稱年事已高,那麽我呢,我的半截線香還要承擔多少祈禱?看著指間香煙嫋嫋,恍然幼時鄉村傍晚繚繞的炊煙,或者父母墓前未盡的餘煙,而一切皆已不複,祈禱不回了。那就任其東西、輕颺散淡去吧。
  
  人總是在放棄中成長的,我對一個追求完美的年輕人說。放棄到一定程度,世間便與我不再齟齬,自己才可能看到自己,悠遊於各種各樣的間隙,像一片“無厚”的刀刃,去鑒賞世間形形色色的結構和結構的目的。古人的智慧總會不經意間淡出我清寂的心頭,帶著我去品味無得無失的悠然,漸漸走向無牽無掛。必得達到這樣的境界,人才會從容地麵對眾生畏懼的終結吧?終結是人生最淡的一筆,近乎無色無味無形。
  
  喜歡白居易聽出的“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意韻。那琵琶曲在情感的行進中越來越淡,淡入寂靜,讓人的萬千思緒在那樂曲最淡處生根、發芽。生命進程中的淡處,宛如人生中的一個休止,且不管那曲子是喜是悲,不管那休止是自願還是被迫,既然有了波穀,那就停下來,抬頭看看天有多高,回頭看看路有多長,一路行來究竟有幾個知音相隨,以免落入忘了為何出發的怪圈。
  
  喜歡蘇軾接納的“一樽還酹江月”的知命。蘇軾得意自己的才華,可是事業中怎麽弄怎麽不順,這是咋的啦?他把自己和才華橫溢的周瑜進行了類比,最後發現自己比人家缺的就是“小喬初嫁了”,而這條裙帶讓周瑜建立了豐功偉績,自己則遭一貶再貶。蘇軾的可愛就在於,想明白了就誰都不怨恨了——你們不跟我玩兒嗎,我跟月亮玩兒。人生的路有很多條,而我們常常喜歡給自己釘個框子畫地為牢,不願讓那條寂寞的小路帶著自己突圍。
  
  喜歡辛棄疾感慨的“卻道天涼好個秋”的衝淡。金戈鐵馬也好,蛙聲一片也好,當一切已經成為過去,那就這樣吧,再喋喋不休就討人嫌了。曾經比較過葉子都像鳳羽的鳳凰木和合歡樹,鳳凰花落是戛然而止的,滿樹火紅的的花朵兩三天內全部掉落,隻留一樹翠綠在風中輕輕飛翔;而合歡花從初夏一直開到深秋,一次又一次把萎頓的花朵展示給這個世界。我喜歡爽利,既然一切已然如此,那就不再續貂吧。當某個人還在絮絮叨叨述說一生坎坷的時候,我已經悄悄走進辛棄疾的秋風裏,看那些脫下葉子的秋枝和枝丫間的鳥巢了。
  
  人生本來就是一個長長的虛實相生的故事,故事的韻味常常就在那些似是而非之處,在人物不在場的風景裏,在光線朦朧的虛影裏,在最不引人注意的散筆裏。那些鏗鏗鏘鏘的東西曆來都大同小異吧,沒什麽意思,而人生淡處卻是一個人真實的心性所在,是留給人世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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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11i發表於 2018年02月19日,歸檔到目錄人生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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