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槐又香

Jan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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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舅媽從家裏來青島,媽媽打電話問我需要帶什麽東西麽?略一思索,脫口而出:“我想吃姥姥做的槐花飯……”撂下手機,路邊的槐花清香沁人心脾,撲鼻而來。

五月槐又香,在這個花香四溢的季節,愈加思念故鄉的濃鬱槐香。

在偏遠的家鄉,春末夏初槐香肆意綻放的時候,都是我們姐弟幾個頂開心的日子。早早地,姥姥就吩咐我們幾個小囉囉去采槐花。村子裏、田間小路旁,遒勁的槐樹隨處可見。一串串粉嘟嘟的槐花,點得亮整個春天的暖色,整條槐花路上,間雜著蜜蜂的嗡嗡聲。用長竹竿把槐花連枝帶葉扯下來後,我們不由分說地,抓起串串槐花先把自己填個飽。抹去嘴角的甜汁,清香縈繞齒間。摘槐花很容易,幾個半大孩子半天時間就可以摘回來幾籮筐。回來後把槐花串單獨檢出來,用清水漂洗幾次,再擼掉槐花梗,再擱鍋裏炒炒,拌上肉餡包包子或者活上麵粉,和饅頭一起蒸。掀開鍋,霎時被騰騰的熱氣夾雜著濕潤的香氣包圍。

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我們飽嚐野味的好時節。一季的槐花香氣淡去,我們也美美地過了把癮。吃著噴香的槐花飯,總會聽到姥姥提起那個年代的事——所謂那個年代,是三年自然災害的時候。實際上,當時家鄉的饑荒持續了五年之久——那個年代,人們吃樹皮、吃草根、吃蟲子……而槐花則是稀罕的東西。如今,很少有人吃槐花了,更別提拿它當主食了,而吃槐花同樣是稀罕的事了。

不過, 姥姥更關心的是,怎樣給孫輩弄上一頓頓美味的槐花飯。於是,每年槐花沒開的時候,我們習慣性抬頭望望,算計著什麽時候槐花開;槐香漸漸消失,又開始盼望著下一年的槐花飯。似乎,沒吃到這份美食,這年春天就沒完結,這年夏天就還不曾來到。這個傳統,從大姐四五歲時候就開始了,到今年大姐嫁為人婦,小弟弟也已經十五歲了,而姥姥也更加老邁了。這其間,在外讀書占據了我和弟弟們的大部分時間,在遠離槐香的縣城中學,似乎連槐花都不曾感受到。在槐樹花開時節,媽媽和姥姥就親自挽著籃子采槐花,擱在冰箱裏,預備我們周末回家再吃。這樣的春夏之交,一共過了三個。現如今在外求學,生命之舟停泊在離家更遠的黃海之濱。

在這個周圍都是以家鄉地名命名道路的校園裏,我竟然又看到了槐樹的身影,蒼逑、粗糙、不起眼,卻在我心底滋生出家的熟悉和溫馨感。也曾根深蒂固地認為,這是來自家鄉的朋友。

槐花飯是吃不上了,但春天的四溢花香,還總是滋潤著四肢百骸。課餘飯後,一個人靜靜走在古樸悠久的校園裏,總有花香縈繞,思歸之情油然而生。撥通家裏的電話,沒說幾句話,媽媽突然提到槐花飯——“放假時候早點回來吧,你姥姥又給你們幾個把槐花擱在冰箱裏了,做了好幾大包呢……”

一股暖流湧上心頭,不經意間抬頭,不遠處那棵碗口粗的槐樹頂,暖陽噴瀉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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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11i發表於 2014年01月06日,歸檔到目錄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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